冯正虎被绑架及非法拘禁期间的日记

 

   2009年2月15日(日),下午2:30许,我与上海市民崔福芳赴北京律师约谈,路过北京西城区阜成门外大街国宾酒店的十字路口,遭十几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绑架,被强行押上停在路边口的一辆面包车(牌号:沪B49726)上,其中7名绑匪一同上车,他们均讲上海话(上车后知道他们均是上海市政府驻京办、上海市政府信访办的工作人员)。他们上车后,强行扣留我们的身份证,并勒令我们的手机关掉,中断我们与外界联系。其间,我们被押在北京朝阳门南天海招待所约15分钟,然后又押回车上,驶向北京车站。在北京站的停车场等候至晚上6:30许,我们又被转押上一辆商车(牌号:京JP8996)。这些绑匪把我们移交给随车而来的三名穿制服的警察(长宁区警察的警号024114,普陀区警察的警号030574,杨浦区警察的警号038443)。押送我们的商车绕北京站驶了一圈,他们原来企图不通过检票大厅,从边门直接将我们押上火车,但这天边门不开,只好又开回火车站的停车场,由二名便衣与三名穿制服的警察押送,通过检票大厅进入火车站,乘T103次(晚上20:08分发车)回上海。我们被押于T103次17车厢,位于最后一节行李车厢的前一节,车厢门始终被关闭。我们当即向押送我们的上海警察报案,并抗议。当日我们被绑架后,北京律师也向北京市公安局报案。

   2月16日(一),上午9:00火车抵达上海,我们又被押上停在站台上的面包车,直接被送进上海府村路500号上海救助站。11:30许由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叶骄驱车领回五角场派出所。晚上10:00许又被转押于海军东湖招待所508室(地址:上海市国权路24号),由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张云海、戴敏及五角场街道的二名社区保安监管(第二天调换上海市保安服务总公司杨浦区公司的专业保安人员)。从此,海军东湖招待所508室就成了非法拘禁我的黑监狱,没有太阳光的囚室。

   2月17日(二),上海市政府信访办雇用杨浦区公安局国内安全保卫处警察李军、沈国良、老吉、老祝,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张云海、庞立斌、戴敏、叶骄,及上海市保安服务总公司杨浦区公司保安小胡、小钱、小刘、小王、小程、大李、中李、小李(这些保安均是空军、海军或武警退役的农民),由8名穿着便衣的警察与8名保安共同执行这次非法拘禁的看守任务。今天警察小叶与另一名国保警察24小时驻守隔壁的507室进行门外看守;保安小刘、小李白天12小时,小胡、大李晚上12小时与我同住508室进行零距离看守。下午,杨浦区信访办小秦,五角场街道信访办老陆来囚室督管。他们告知我:因我一起走路的同行里有上访人员,所以把我也从北京抓到上海关起来。他们走后,我就非法绑架事件向上海市最高领导人俞正声发表呼吁并声明,并将我的声明书交给看守人员小叶警察,要求他向上转交。

   2月18日(三),警察24小时换班,保安12小时换班。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今日我进行绝食抗议。

   2月19日(四),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我继续绝食抗议。清晨5:00,我请保安小胡呼警察小庞来囚室,我向警察小庞提出抗议,警察不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却参与非法拘禁的违法犯罪活动,违反《警察法》,我劝告他应该向公安局的督察部门或检察院检举揭发。下午杨浦区信访办小秦,五角场街道信访办老陆来劝慰,我再次向他们提出抗议。晚上我结束绝食抗议。

   2月20日(五),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警察24小时一班,早上8:30换班。早餐8:30(后来保安去买早餐,一般在早上7:30),中午11:30午餐,晚上5:30晚餐。保安12小时一班,晚上7:00至第二天早上7:00换班,但一般都提前半小时。

2月21日(六),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

   2月22日(日),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叶、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

   2月23日(一),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上午向小戴提交了向法院缴纳非法罚金的委托书。下午信访办老陆来囚室谈话,并告知:1. 这次拘禁是政府行为,但现在领导是不会顾问此事;2. 请我配合看守人员,不要发生冲突,一旦发生冲突,领导就会出场,但我们看守方就要倒霉了。他还说,他有两个不喜欢:1.讲普通话;2.讲法律。意思是说,我不要与他们讲道理、讲法律。但我告诉他,我就喜欢这两个。下午小戴将委托书还给我,说我马上可以出去了,自己去法院吧。

   2月24日(二),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我又将委托书交给警察老张,要求警察去代办,因为我估计我不可能马上会被释放,现在没有领导肯对这起绑架案承担法律责任。

   2月25日(三),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

   2月26日(四),国保警察老沈、另一名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上午我大便出血,请保安小刘作证,并冲进507室,向警察要求看病。

   2月27日(五),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叶、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上午向警察小叶提交致上海市政府信访办主任的信函。其内容:不知市政府何时授权市政府信访办有拘禁市民的权力?既然有这项权力,就应当用好这项权力,要按照看守所、监狱的规定建立监管场所,保证囚犯的最低权利:申诉权、去医院治病、放风的权利。我再次提出两项请求:1. 去医院看病;2. 放风。晚上开始敲门、呼口号,以示抗议。

   2月28日(六),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下午街道信访办老陆来谈话。他告诉我:对我的要求他没有权决定,还要向领导反映。我告诉他:你作不了主就不要来混。并请他马上离开。我继续敲门,以示抗议。我又向小戴质问,他也无奈地说:这是办学习班,法轮功学员要办一个月。我说:如果是办学习班,今天周末我可以回家休息了,后天再来,可以吗?我请他去读一读刚出版的《南方周末》,其中有一篇就揭露所谓学习班的文章《湖北房县“民办教师法制培训班”调查》。

   3月1日(日),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另一名国保警察及四位保安看守。我继续间断性地敲门、呼口号,以示抗议。

   3月2日(一),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国保警察小李及保安小刘、小李四位看守。保安晚上换班时增加小钱,小胡、大李仍保留。

   3月3日(二),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叶、国保警察老沈看守。今天保安公司撤换小刘、小李,调换小程、中李、小王。警察的驻守房间也换至506室。可能是前几天我冲出我的囚室,惊动了他们。今天开始每天保安公司增派2人,共计每天6名保安看守,加强监管人力。

   3月4日(三),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国保警察老祝及六位保安看守。中午拆掉一个床,据说是防备晚上值班的看守偷偷睡觉。下午区信访办小秦与国保警察小李来囚室谈话。

   3月5日(四),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国保警察老吉及六位保安看守。

   3月6日(五),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国保警察小李及六位保安看守。

   3月7日(六),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叶、国保警察老沈及六位保安看守。

   3月8日(日),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国保警察老祝及六位保安看守。

   3月9日(一),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国保警察老吉及六位保安看守。

   3月10日(二)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国保警察小李及六位保安看守。我敲门、呼口号,以示抗议。

   3月11日(三),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叶、国保警察老沈及六位保安看守。上午五角场综治办工作人员在五楼装铁门,并押进两名访民。我敲门抗议,要求放风。

   3月12日(四),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国保警察老祝及六位保安看守。我敲门抗议,要求放风。

   3月13日(五),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国保警察老吉及六位保安看守。上午访民释放。我呼老张进囚室,告知今天总理的记者会一结束,我就要求走出囚室门。我前一段时间不走出囚室是基于两点:1. 顾全大局,北京在开两会;2. 照顾你们这些底层看守的人,不与你们发生冲突。下午1:30,我再次呼老张,给他半小时向上级汇报我的请求,如果上级不同意,我就要拼命冲出囚室。请示结果:上级领导同意我出门走动。2:30我第一次出门,走动了15分钟。晚餐后6:30我又一次出门走动15分钟。大约晚餐前,走道上两头的铁栏突然被拆除,一个临时监狱来去无踪。
3月14日(六),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国保警察小李及六位保安看守。今天发生流血冲突事件。上午8:30在走道上散步15分钟。9:00呼小庞进囚室,要他向上级汇报我的要求:与我兄长及杨律师通电话。他觉的这个要求难度较高,我就给他另一个选择:向公安局的督察队举报。上午10:30我想出门走动,但这次受到保安中李、小王的阻扰,发生冲突,我手指甲出血。我谴责警察小庞,是他的指使。晚上警察小庞私自脱岗,小李也不肯来囚室尽监管之职责。保安多次呼唤警察,但他们不到场,晚上9:00最后一次请保安小胡再去呼,并以血书通牒。他们还是不到场,晚上10:00我就隔窗大声谴责他们约半小时。

   3月15日(日),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叶、国保警察老沈及六位保安看守。清晨6:30我冲出囚室,重重地敲打506室,向还在睡觉警察小李、小庞示威,用行动告诉他们:我会冲出囚室。在场的保安都惊呆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也结束抗议,又回囚室了。警察老沈、小叶上午8:30换班。他们纠正了昨天的做法,恢复我可以出门走动的权利。

   3月16日(一),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国保警察老祝及六位保安看守。下午4:30出门,在走道上走动一刻钟左右。我一再提出,要求这次绑架及非法拘禁的主谋—市信访办领导出面对这一事件有一个交待。但是,领导一个人影也没有。现在的领导都是浆糊脑子、黄牛肩膀。

   3月17日(二),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国保警察老吉及六位保安看守。下午4:30出门在走道上走动一刻钟左右。再次提出要求主谋——市信访办领导出面对这一事件有一个交待。

   3月18日(三),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国保警察小李及六位保安看守。警察小庞也主动来我的囚室,不再阻拦我出门走动。我们交流了一些看法,他也明白一些事理。下午4:30,我走出囚室,在走道上走动一刻钟左右。我再次提出:要求这次绑架及非法拘禁的主谋—市信访办领导出面对这一事件有一个交待。

   3月19日(四),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叶、国保警察老沈及六位保安看守。警察小叶告知上午市信访办有人来,但他们没有来。上午9:00国保警察小李、老沈来囚室谈话。我被关押至今,他们一直驻守隔壁,但是他们始终回避正面接触,今天是总算第一次单独正面谈话。现在谁都不愿承担这起违法犯罪事件的责任。他们把这个绑架事件的责任归咎于市信访办。现在市信访办已把我交给国保部门了,他们才出面找我谈话。晚上8:00,兄长正龙来505室与我见面。兄长一离开,晚上10:00左右,我又被转押到客来登宾馆105室。我与三名保安住105室,二位警察住106室。

   3月20日(五),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国保警察老祝及六位保安看守。上午10:00,我第一次可以到停车场里放风。我与警察小戴谈论了非法拘禁比看守所、监狱关押犯人更危险的道理。

   3月21日(六),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国保警察老吉及六位保安看守。下午4:00放风。我采了一些野花与一支分叉枝的有花蕾的油菜花,回囚室种植在杯子里。

   3月22日(日),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庞、国保警察老沈及六位保安看守。

   3月23日(一),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叶、国保警察老沈及六位保安看守。下午3:00—4:00我与警察老沈在囚室谈话。

   3月24日(二),五角场派出所警察小戴、国保警察小李及六位保安看守。下午12:30—2:15我与警察小李在囚室谈话。

   3月25日(三),五角场派出所警察老张、国保警察小李及六位保安看守。中午在宾馆的餐厅聚餐。中午警察小李向我告知:下午5:00可以回家了。下午警察小李搜查我的包,并不准我将记日记的本子回家。我们双方争执,结果达成妥协,将日记部分撕掉,本子可以归还我。我还要将我放在一次性杯子里种的油菜花带回家,警察小李不同意,他说这是红梅赞,也就是指这里是渣滓洞,我说是这是黄梅赞,想带回家留作纪念。小李让保安中李去买了一支玫瑰花,4元钱,钱由我自己支付,回家送给妻子。下午5:15分,我走出了黑监狱,结束四十一天的非法监禁的生活。小李一人悄悄地驱车送我回家,我进“黑监狱”没有任何手续,出“黑监狱”也不明不白。

(注:本日记是我回家当日凭记忆全部补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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