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日下午约14:00,我乘高铁G108次抵达北京南站,刚出车门就被9个便衣警察围住带走,从此失踪,直至第二天下午在三个国保的护送下乘MU5116航班回上海,手机返还,再现人间。
一、8月11日
清晨6:30,我背着一个包独自一人离家,直接乘地铁去虹桥火车站。我的卫兵也看得很清楚,马上会向国保报告。我去北京已是公开的秘密,也在国保的预料与控制中,几周前已去过一次。
我家门口驻扎一支14人组成的卫队,是我的卫兵,24小时轮班看守我的家。还有几个摄像头。我出入家门,他们都知道,马上向上级领导国保老沈电话汇报:冯老师出门了,或者冯老师回家了。回复是千遍一律的:明白。我也从不溜走,堂堂正正地出入大门。
现在,我已不知不觉地成了中国的敏感大人物,免得让领导不安心,去北京办事很低调,事先不声张,单独而行,见机行事,自由自在。现在,乘高铁就如乘公共汽车一样方便,我不预定车票,当场买票就上车。当然,车票实名登记,国保知道我的班次座位,没有秘密而言。
我乘早上8:07出发的高铁G108次,大约下午约13:55抵达北京南站。在火车上,我用新的手机卡给艾未未的助手艳萍小姐发了一条短信:我已在火车上,若下车不受阻,可以直接去指定的地方,老虎。我不直接给艾未未电话,也不提他的名,是要去掉敏感词,免得国保操心。其实,我们这类敏感大人物真的见面了,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未见面之前,国保会提心吊胆,设法阻止。
艾未未助手的手机是被监控的。我的一条短信惊动北京上海的国保领导,紧急调配一些便衣警察先去车站迎接我,又让上海的国保赶到北京带我回沪。火车刚停站,我从车窗里看到月台上一帮便衣警察探头探脑的,暗暗好笑,怎么这么没有自信,又被我预料到。我完全可以从廊坊站下车,让他们找不到我,但我还是喜欢他们的迎接。
虽然我与这些便衣警察从未见过面,但我们似乎很熟悉。我下车就招呼他们:“辛苦了,又来接我了。”他们倒有点尴尬。一个领队的便衣警察说:“冯老师你好,你的好朋友小李(指主管我的国保)马上从上海赶到,要我们先来接你。”我笑着说:“哈哈,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来,太麻烦大家了。”我一点人数九个,是两拨人。领队警察说:“你怎么认得出?”我说:“你们都有特征,一看就知道。”大家都笑了。
出了车站,一拨人五个走了,另一拨人4个,带我到他们的车子上,并不准许我打电话。驱车到北京南站附近的一家上岛咖啡店,我们喝咖啡,等上海来的国保。据说,当天上海机场飞机大面积延误,小李等国保飞机票买不到,连高铁都满席,他们不得不出示警察证进站补票的,这趟来北京也够辛苦的。
估计他们乘的火车差不多到站了,这拨便衣警察带着我又去北京南站接小李等国保。我见到小李,说:“周日又不休息了,其实你们不用赶来,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这里这么多人还不够吗?”小李无奈地说:“艾未未在等你。你不与他联系就好了,现在惊动北京,我们扛不住,不来行吗?”
我们驱车到北京法官之家酒店用晚餐,我与小李、小陆在包房就餐,便于谈话,其他人5个在大厅里就餐。小李说:“领导要求我们带你现在回上海。”我说:“不行,我可以不见艾未未,但明天我要去最高法院办案件。”小李说:“原来你与尚律师(莫少平律师事务所)见面办案件,我们不干涉,他是你的委托代理律师,但现在尚律师万一带来其他律师见你怎么办?北京知道你还在北京,他们不放心。北京发话,我们上海也没有办法不听。”我说:“我可以做让步,这次连尚律师也不见,明天去最高法院自己交材料,办完案件的事就回上海。”
小李说:“我无权决定你今天是否可以留在北京,要听上级的指令,尤其要北京同意。”我的态度也很强硬:“我可以配合你们,在你们的控制下不见任何人,手机也上交。但是今天不回上海,等明天办完最高法院的案件就立即回上海。否则,我决不配合,你们就抬头抬脚把我抬回上海,我还一路骂回去。”他们了解我的性格,从不戏言。他们不停地向领导汇报,一个小时在不停地打电话接电话,一部手机的电池也用完了。最后,经北京上海的沟通同意,我留在北京,在国保的严格监控下,明天办完事回上海。
8月份北京的旅游季节,找旅馆住宿也很难,法官之家、新侨饭店都客满,最后在内蒙古大厦订了一间大套房,也算4星级宾馆,价格很贵。我们一行五个,虽然谈笑风生,但陪同我的人还是很紧张,看守任务艰巨,万一我逃走怎么办?还要绝对保密,万一艾未未或其他人找上门,也很麻烦的。当然,我是不会逃的,这辈子还没有享受过高级套房的大床,睡得很舒服。
二、8月12日
第二天清晨约7:00出发,一个便衣警察开车,另六个陪同,浩浩荡荡地去最高人民法院申诉立案大厅。从宾馆所在地的崇文门内大街到最高院接待室小红门乡红寺村的路途较远,而且北京的道路堵塞也是闻名于世的,我们驱车时间正是上班高峰。但这天却一路畅通,警察开玩笑说:“北京警察为你畅通道路,让你早点办好事,离开北京。”约8:15,抵达最高法院接待室。
上海高级法院驻京办的法官也来帮我们办事,他们与最高法院接待室的人是认识的,可以通融一下让国保小李一人进申诉立案大厅陪同我,其余跟随的国保都在门外等候,没有地方高级法院裁判书的人是不得入内的。在最高法院接待室办事很顺利,二个行政再审案件得到《接谈预约单》,一个刑事再审案件走完法院程序要转入最高检察院的申诉程序。
还有一件地方法院尚未立案的行政再审案件与反映地方法院既不立案又不裁定的司法不作为问题,分流给上海高级法院驻京办法官接待处理。我走出最高法院接待室,又去隔壁的上海高级法院驻京办,上海法官认真接待并答应向上海高级法院反映并处理。我也清楚,这些长年累积的司法不公问题,不可能一时解决的,或许已病入膏肓,难以修补。
我在最高法院办完事,就与陪同的8人驱车直奔北京机场。其中一位上海的国保付处长是特意刚从外地赶到最高法院,等我办完事,准备与其他二位国保一起护送我回上海。为了坚持留在北京办完这次赴京的主要工作,我也做了妥协,缩短行程,只去最高法院一处,连我委托诉讼的北京律师也不见,最高检察院的案件下次再办。
当我在最高法院将要办完事时,等候的警察忙碌地在网上订机票,旅游季节当天机票难求,只有下午15:00出发的MU5116航班还有余9张票,如果犹豫一下,又要没有机票了。当天回上海的高铁车票已全部售完。今天我必须离开北京,这是北京的指令。我与三位上海国保乘上飞机,挥挥手,再见北京。一个事件将平稳而和谐地结束了。
回家的飞行很顺利,天气晴朗,准时抵达上海虹桥机场,下午17:10。出了机场,小李将手机还给我,一个失踪的人又再现人间,马上与妻子通话,告知平安回上海。我失踪了一天一夜,让家人亲友焦急了。不去赴约,也没与艾未未招呼一下,让他久等了,抱歉。推特上又是满屏:找冯正虎。
我建议,以后国保带走我,让我打个电话招呼一下,免得家人操心、网友呼吁。其实,与国保在一起没有什么可怕,玩几天就回家,即使抓去坐牢,过一段日子也会有个交代。我还建议,北京的国保不要担心我与艾未未见面,他是有恩于我的朋友,路过此地拜访一下,也是人之常情,聚餐一顿,啃啃羊排聊聊天,他不喝酒,不会说醉话,你们一起来聚餐也欢迎。
2013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