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权人士冯正虎接受警方人员劝说，赴日本规避六四敏感日子，但八次返国被拒入境，滞留成田机场。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家瑞访日公干，与复旦同窗冯正虎碰个正着，无言以对。网民发起送食物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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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生活中的尴尬有时也是一种契机，将痛苦进行「转化」，并让记忆不再尴尬。十一月八日下午二时许，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家瑞在东京成田国际机场入境大厅遭遇到一场意外的尴尬：听到一声直呼其名的招呼。因公访日的王家瑞做梦也没料到会在此地碰到曾在复旦大学教授苏东水那里读研究生的师兄弟、中国大陆维权知识分子冯正虎。看到身着写「冤」、「回国难」等字句白衣衫的冯正虎，王家瑞显然有些讶异，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但没有老同学应有的寒暄问候，只传来冯正虎略显沙哑的一句话：「你看看，我竟然无可奈何地滞留在这里申诉不能回国的冤屈。」冯把一份申诉材料交给王家瑞的随行人员。
冯正虎在短期内连续八次闯关回中国，并滞留东京成田机场入境大厅一周以上，始终拒绝入境日本，强烈要求返回上海故乡。这是迄今为止中国人维权的一个奇特场面。
冯正虎滞留成田机场入境通道及入境大厅，周围没有饮食店和小卖部，买不到食品和饮料，只能靠随身携带的几包点心和食水度日，晚间使用睡袋在入境厅的狭窄长凳上过夜。冯正虎说：「我别无选择，但不希望等到我因断食体衰，被抬出成田入境大厅送往医院救治时，中日有关方面再来解决问题」。
据冯正虎介绍，他十一月三日晚乘坐日本全日空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班，由东京成田回国返回上海，但再次被拒绝入境并被扣押在浦东机场内的宾馆住宿一晚。四日上午，他被多名便衣警察强行拖上了全日空航班，遣返日本。在强制送回过程中，双方曾拉扯两个多小时，造成了该航班起飞延误整整一个多小时。
冯正虎抵达成田机场后向日本入国管理部门表示自己是被强制送返日本的，因此不愿办理入境日本的手续。日本入国管理部门基于入境需要本人自愿的原则，无可奈何只能让冯正虎滞留入境大厅慢慢「思考」。
现年五十四岁的冯正虎毕业于复旦大学。一九八六年起任教于上海财经大学，曾担任上海企业发展研究会会长、中国企业发展研究所所长等职。一九八九年天安门事件中，冯因中国企业发展研究所公开发表「反对军队镇压民主运动」的声明而受牵连，被迫辞去该所所长职务。一九九一年，冯正虎赴日留学，在一桥大学研修经济政策，随后就职于日本的日本展望出版社。一九九八年冯正虎回国投资创办了上海天伦咨询有限公司，编着《上海日资企业要览》等电子出版物。
近年来，冯正虎在中国大陆积极推动「护宪维权」的政治理念，推进中国公民维权运动，成为大陆颇有影响力的维权人士。他一方面创办「护宪维权网」、「督察简报」，发表了大量关于宪政民主、司法公正和人权维护等文章。
另一方面，冯正虎身体力行，依法为一批含冤受屈的弱势访民请愿，仗义执言，维护弱势群体的人权。冯正虎主编了《上海司法不公正的见证》，汇集一百八十九例不服上海法院裁判的上访申诉案件，强调要具体落实总书记胡锦涛提出的「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要严格「依法治国」，必须推进宪政民主，严格依法办事，才能抑制「绝对权力产生绝对腐败」。同时，冯正虎也是「零八宪章」首批签署人之一。
冯正虎对亚洲周刊说：我一直公开支持中共「执政为民、依法治国、以人为本」的正确路线，积极实践并捍卫中国宪法与法律的权威与尊严，努力推动温和、民主、法制的依法治国，依法办事，加强公民依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这难道错了吗？尽管我曾遭受过三年冤狱，也不断遭到一批中国不法官员的打压迫害，但我仍然坚信未来的中国是有希望的，「违法腐败在太阳底下会越来越臭」。
冯正虎零八年五月曾被中国禁止出境，今年四月则被「劝说」出国，赴日短期修养。在过了敏感期后的六月七日下午，冯正虎搭乘中国国际航空班机回国，却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边检站被拒绝入境，由此拉开了连续八次闯关回国﹑争取公民回国权连续剧的帷幕。
在先后八次回国行动中，冯有四次在上海浦东机场受阻﹑被拒，另外四次分别在成田机场遭中国国际航空、美国西北航空的国际航班拒载。冯正虎认为，上海浦东边检站禁止其入境回国的行政行为没有说明任何理由，没有任何法律依据，也没有书面决定书，仅仅依据上级领导的口头命令，这明显违反了中国宪法和法律保障的公民基本人权。中国国际航空和美国西北航空无理拒载其回国的行为，同样违法。冯正虎说，「作为中国国民被中国警察强行绑架回日本，这是谁的耻辱？我至今坚持滞留入境大厅﹑拒不入境日本，就是要向中国当局讨一个合法公正的说法」。
冯正虎也令中日政府日益陷入尴尬。日本的读卖、产经、朝日和时事通讯以及NHK、东京放送等主流媒体纷纷开始关注这一事件。海内外有一千五百多人在「支持冯正虎回国的公民呼吁书」上签名，中国留日创业联盟汇集中国部分法律专家起草发表了「维护中国公民回国权的法律意见书」，全面分析指出了中国当局禁止冯正虎入境回国是违法的。一直滞留在入境大厅的冯正虎事实上成为一块令人印象深刻的「广告牌」，在每天成千上万的入境者中，包括日本和欧美等国民众看到中国政府居然不让本国公民入境回国的「冤民」，感到不可思议。来自中国的访日游客更觉羞愧：「怎么中国国内问题闹到了日本机场，这太有损中国国家形象了。」
当然最尴尬﹑「赔了银子又损信誉」的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和美国西北航空公司。冯正虎已将这两家航空公司无理拒载其乘客的违约行为告上了日本法庭。自知理亏的美西北为此私下以退回冯的机票款等条件试图「讲和」，但遭冯拒绝。
中国国航在十一月二日东京地方法院首次开庭中提出的答辩书中，以中国国航总部在中国，乘客的目的地在中国，国航在日本没有主要营业场所及机票不是国航直接销售的理由，提出日本法院没有司法管辖权，即无权审理此案。
对此原告冯正虎的代理律师中平望对亚洲周刊说，中国国航不仅在日本设有法人企业的支社和售票服务处，而且还依照国际航空规约和日本法律法规与有关旅行社签订代理售票协议。中国国航以总部在北京等不能成立的理由来否定日本司法管辖权，逃避违约责任，这不是无知，就是权力的傲慢。
其实，回避尴尬的最好工具是依法办事。今天的尴尬也不等于明天的尴尬。互联网上已出现支持冯正虎﹑以食品饮料相助的呼吁，一位来自北京的旅客近日已把食物送到了冯的手中。冯正虎回国之路成为悬念，中国须对已发生﹑不必要的尴尬进行「转化」，需要新思维。■
原载《亚洲周刊》2009年第46期 (2009-11-12 )
图、亚洲周刊的专题报道：东京机场人球冯正虎闯关上海
